有一種殘酷是鼓吹讀書無用(為什么很多人鼓吹讀書無用)
郭敬明尚火的時候,有人說,《小時代》是我們時代的代表作,因為我們就活在“小時代”。
孩子叛逆厭學怎么辦?所有的父母們,都非常擔心自己的孩子叛逆厭學,不知道如何去引導,可以找左養右學教育賴頌強老師要指導方案,從孩子的心理建設,到學習方法,學習動力,學習目標的引導,都會有具體的指導步驟。
但這幾年發生的一切,昭示著我們很可能處在一個大時代,而不是小時代。許多人站在十字路口,卻不知道該往何處去。
在急促的時代里,熱點一浪一浪收割著流量,昔日的潮流,很快又速朽。急促之中,許多人害怕被落下、被淘汰,我卻想起北大中文男足的一句話——退一步有退一步的欣喜。而我自己的欣喜,說來還是回到讀書,但這不是用來炫耀的,它只是像老太太種菜,安頓我自己內心的一種生活方式而已。
很多時候,讀書不是教給別人意義,而是對于自己的意義,教給別人的意義,是有形、有用、看得見具體效益的,但對于自己的意義,就是無形之物,是在疾速變化的環境下,用閱讀抵御世間的種種無常。
同樣,我喜歡的書,也未必是新書,甚至不一定有用。新書未必新,舊書未必舊,有時候,退一步,也能看到退一步的風景。一個有趣的事:所謂潮流,往往是復古,說不定哪天老大媽做的事,就成了未來嬉皮士的潮流。耐心地在自己喜歡的道路上走下去,總會有不足與外人道的收獲。
01
閱讀仍是性價比最高的學習方法
我自己喜歡讀書,但不會要求別人必須讀書,也不會把讀書作為優越的證明,因為我知道,讀書也有很多局限,一個人如果讀書只是為了炫耀,他同樣可能是自私而殘酷的人。
我的主業是文學,常會有人問我:“文學有什么意義?”“文學對今天有什么用?”“為什么很多人讀文學時悲天憫人,現實里還是冷漠自私殘酷?”
我當時說了一段話:“在閱讀文學作品時,文學人物不會跳出來傷害讀者,你在內心深處意識到,它不會對你的現實世界有實在的影響,不會動搖你真實的利益、生活的舒適,因此,人在閱讀時容易‘大發慈悲’,哪怕是一個現實里罵窮人吃相難看、對臟兮兮的流浪者表現冷漠的人,在閱讀文學時也能輕易憐憫遠方,去關心一個黑人的苦難。”
電影《死亡詩社》劇照
我們常說的一句話,就能概括這種感受——林黛玉在文學里很動人,但她真在你身邊,你不一定喜歡。
我們打開一本書,哪怕是一本關于苦難、關于環境之惡的書,也會帶有審美的目光。這就讓我們即便被閱讀的文字感動,并聯想到自己或者身邊人的處境,也是一種理性下的審美行為。你在閱讀中的種種非理性、種種慈悲,背后仍是一個理性的基底,因為你知道——它不會影響你的生活舒適。
真正考驗一個人的行動,是能否打破自己生活舒適又踐行道德的行動。
所以,盡管文學會對人的觀念有潛移默化的影響,但在短期內,不要高估它對行動的影響力,不要過于相信人在閱讀時的慈悲。多少人同情祥林嫂的悲劇,卻又在現實里嘲笑祥林嫂。喬治·斯坦納在《語言與沉默》里說過,一個人晚上可以讀歌德和里爾克,可以談巴赫和舒伯特,早上他會去奧斯維辛集中營上班。
《語言與沉默》
[美]喬治·斯坦納 著,李小均 譯
世紀文景 | 世紀文景/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11
文學閱讀的利己和無害,閱讀者在調動情感時的理性審美意識,讓我們不能高估文學對一個人行動力的作用。但是,如果完全否定文學的意義,走向一種“讀書無用論”“閱讀虛無論”,那不是抖機靈,就是矯枉過正。
至少在今天,閱讀仍是性價比最高的學習方式。一本好書的費用,遠低于名牌包,約等于兩杯奶茶,更不用說互聯網和手機有很多免費的讀書資源。對于窮人來說,讀書不一定會改變命運,但如果不讀書,窮人就不會有改變命運的可能。
讀書和游戲、短視頻,的確沒有高下之分,但如果具體到窮人的處境,如果告訴窮人,這些本質上沒什么區別,你不讀書也沒事,那么,這不過是一種偽裝成包容話術下的誤人子弟。
所謂書籍,不只是課程輔導、學術書、工具書,它們意味的是不同的認識世界、認識自我的方式,讀下一本書,則意味著一個人有沉浸下來做某件事的潛質。一個人日后無論是做學問,還是踢足球、打游戲,沉浸、專注、耐心,都是做事的基礎。
對于普通人來說,他可以在未來選擇不同的路,但讀書是一個基礎,這不是一種讀書優越論,而是由客觀現實所致,在結構性的困局之下,閱讀已經是今天金錢成本最低的提高認知與培養專注力的方式。
而很多普通人家的孩子,小時候正因為缺乏閱讀,沉浸于游戲、短視頻、打架等,在日后留給他們的可選擇工作、晉身途徑都大大減少,固然有幸運兒,但那不是常態,更多窮人在這個文憑社會淹沒在無聲之中。
所以,讀書無用論可能是文人的自嘲,但無論是現實層面還是精神層面,讀書對窮人真的有用,是其他選項都很難代替的普適程度、性價比都更高的用。那些對窮人說讀書無用,你好好去玩的,才是真正的說話不負責,因為他已經讀過書,他有了好文憑,他見過山海風物,領略了大千世界的不同可能,又或者,他被社會過勞式競爭所傷,意識到讀書未必能帶來財富與地位的躍升,所以他感慨讀書無用。
印度山區的小學生/Unsplash
但別忘了,前提是,他讀過了書。
如果他不讀書,又無緣生在富貴家庭,他很大概率是一個貧困地區的文盲,終其一生只看到生命的一種可能。
所以,讀書不允諾命運的改變,但它至少是開給窮人的一扇窗。在這個太多方式變成金錢與政治游戲的世界,讀書固然也有種種缺憾,但對于窮人來說,我想不到另一個比它更有用的選擇。
而對我來說,閱讀還有一層快樂,這或許是寫作者能明白的,因為這時候你不用寫作,還可以毒舌一下作者,只要你不寫作,你就有無限的可能性。
02
在文學世界,
探索更自由、更開闊的語法
我的主業是文學,所以得分享幾本文學書。去年看小說比較多,印象最深的兩本,一本是《流俗地》,一本是《潮汐圖》。
《流俗地》“著墨于流俗之地,走向廣闊的民間世界”,是黎紫書小說中重要的一本,或可猜想,日后回顧黎紫書的創作生涯,《流俗地》會是一個分水嶺和代表作。
在華語文學里,這部長篇小說有兩大主要貢獻:第一,它是一部難得的馬來西亞世情小說,不從宏大敘事入手,而是將日常敘事與歷史敘事結合,達到一種“文學地方志”的效果;第二,它塑造了一組立體的女性群像,為華語文學提供了難得的女性視角出發的長河小說。它并非單一的獨立女性奮斗敘事,或者城市女性青春敘事,它橫跨城鎮與村莊,聚焦出身與境遇截然不同的女性,熔煉出一部女性市民的成長史與互助史。
《流俗地》
[馬來西亞] 黎紫書 著
十月文化 | 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21-4-1
《潮汐圖》是作家林棹的新長篇。作者借蛙怪之眼,鳥瞰十九世紀珠江三角洲蕓蕓眾生,和前作相比,此書的語言實驗更徹底,也更見得形式的極致便是內容的極致。《潮汐圖》是蛙怪少女的風聲鶴唳,也是人類文明史即野蠻史的一個微縮標本。在成名以前,林棹以林津鱸(木頭)的筆名潛游于文學暗河,她反復書寫這樣幾件事:觀鳥、植物、潮汐、鬼怪與驚夢。而今,當她探出水面,已經比同代大部分人走得更徹底。
《潮汐圖》
林棹 著
上海文藝出版社,2022-1
林棹是納博科夫小說觀念的實踐者。納博科夫認為,小說是語言的藝術,他反對把小說作為文以載道的工具,所以即便是對陀思妥耶夫斯基,納博科夫也沒有很高的評價。而林棹小說最大的特色就是語言,尤其是小說的腔調,在《潮汐圖》里,林棹在小說三部分就用了三種不同腔調,既有粵語腔、潮汕腔、普通話與粵語雜糅的腔調,也有翻譯腔,華洋雜交的敘事。
巨蛙從廣州到澳門,再到西歐,也可視作一次語言之旅。借由巨蛙,林棹試圖建立一種和弱者更親近,但又并非自上而下憐憫弱者的敘事。她意識到,人與人,乃至人與物感同身受的方式,恰恰是基于彼此的脆弱,而非優越。
《暗子》
路魆 著
時代文藝出版社,2022-1-12
最近還讀到廣東青年作家路魖的長篇《暗子》,它也讓我想起了索耳的《伐木之夜》、林棹的《潮汐圖》和黎幺《山魈考殘編》,這些作品都在探索更自由、更開闊的語法,或許,這些書不是當下熱點,但沉得更深,它們是中國現代主義文學稀有的地火,而今浮出地表,發出幽幽的鳴響。
今天有很多熱鬧的事,熱鬧并不一定等于珍貴,在當下,辨識怎樣是更有創造力的文字,顯得更需要耐心。
《山魈考殘編》
黎幺 著
后浪 | 四川文藝出版社,2021-12
03
用閱讀重拾耐心和寬容
最近很有啟發的一本書是《蘇軾十講》。幾年前的舊書,重讀依然很新。蘇軾是三蘇之首,唐宋八大家之一。他和王安石、司馬光、范仲淹、歐陽修等人一樣,是北宋中后期重要的文學人物和政治人物。在詞賦上,蘇軾發揚豪放派詞風,與以柳永為代表的婉約派成為北宋最重要的兩大詞風。在政治上,蘇軾作為當時政壇上中間派的典型,一生經歷了熙寧變法和元祐更化,是一位雖然從未執掌朝政卻又不可忽略的人物。
《蘇軾十講》
朱剛 著
微言傳媒 | 上海三聯書店,2019-7
但更重要的是在為人處世上,和王安石、司馬光不同,蘇軾繼承了儒家的入世,又有道家的逍遙和佛家的釋然。蘇軾是一個入世的逍遙者,不可救藥的樂天派(林語堂語),在他的身上,我們能看到知識人的另一種可能性,一種有別于利己主義、功利主義,又不至于陷入苦大仇深的活法。
巧的是,這一年讀到好幾本關于那個時代的書,比如劉子健的《宋代中國的改革:王安石及其新政》、趙冬梅的《大宋之變》、崔銘的《王安石傳》。其中印象最深的是劉子健那一本。這本書是劉子健1950年代寫成的著作,作者寫法高屋建瓴、酣暢淋漓,短短八萬字寫透了王安石變法。他跳出王安石變法是為“富國”還是“強兵”的思路,也沒有拘泥于儒法之爭,而是把王安石新政放在改革官僚體制的立意上。
《宋代中國的改革:王安石及其新政》
劉子健 著,張鈺翰 譯
上海人民出版社,2021-12-1
劉子健把司馬光和王安石作對比,司馬光渴望通過道德主義路線來實現治世,而王安石主張功利主義路線,通過改革官僚體制來走向治世。王安石新政的部分措施具有法家色彩,但他骨子里還是一個儒家政治家。
書中很有啟發的一部分是對官僚的劃分。他拒絕儒家道德性判斷下的君子與小人的兩分法,而是把官僚分為三大類型:“理念型指具有理想主義的少數士大夫官僚理念型指具有理想主義的少數士大夫官僚,仕進型指追求仕途的官僚,瀆職型指濫用職權的官僚。”在這三大類型下,可再細分若干特色類型。
劉子健肯定了王安石新政隱含的現代性思維,但他沒有過分美化王安石,而是正視王安石新政的問題,分析王安石的變法為何失敗,為什么一場針對官僚體制的改革運動,卻演變成官僚體制的墮落,為什么北宋“士大夫與君子共治”的局面,會在王安石新政后一步步演變成君主集權,而官僚體制逐步演變成君權的附庸。
《王安石傳》
崔銘 著
天津人民出版社,2021-11-1
蘇軾的時代,是朋黨之爭愈演愈烈的時代,君子之交,步入黃昏。而今天,一言不合就決裂,同樣在社交媒體頻頻上演。從J·K·羅琳到普通網友,概莫能外。
撕裂和隔離,可能是這個時代最普遍的特征之一。比起病毒所帶來的暫時的地理上的隔離,更難以跨越的是文明的隔離、階層的隔離,乃至城市和小鎮生活經驗的隔離。
即便只是一個專業的領域,也在不斷制造區隔。比如文學,分化為純文學、類型文學、網絡文學,還有所謂主流與野生之分,彼此能看見,但沒有深度的碰撞和交流。
在互聯網上,人們觀點各異卻期望看到跟自己一致的聲音。/pixabay
深度的閱讀與對話,或許是我們打破這一區隔最有效的辦法。對我來說,上網的一大樂趣,就是看和自己不同的聲音,只要是底線(比如謾罵、羞辱、人身攻擊)之上的,觀點不同,再正常不過。我并不那么期待跟自己一樣的觀點,如果有跟自己不同,但很認真的探討,反而會很驚喜。
閱讀也許能讓個人重拾耐心和寬容的品質。現今,一種可貴的公共辯論已經消亡,我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和而不同的交鋒,一個小小的政治正確就足以讓輿論撕裂。我想,對于這一世代的人們,如何打破隔離,建立跨越邊界的共同體,是一件艱難但必須去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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